挑戰極限

剛剛過去的一個星期,是完完全全挑戰了我的體力和精神極限。當了五年化妝師,今次是完全覺得最用神及挑戰體能的一個星期。

所有拍攝的統籌工作,由挑選模特兒、造型配搭、化妝及髮型、攝影師及模特兒日程統籌等,在事前都花了大量的聯絡時間。今次合作的全部是澳洲本地模特兒,每一個人都有不同的特質,我和攝影師Alister在造型和拍攝方面,都按着當時情況不停調整調整再調整。

累到一個程度,整個人躺在床上,雙眼已經睜不開,卻因為肌肉太酸痛,未能熟睡。

每天工作10至16小時。晚上11時才回家吃晚飯。

身體疲累,也消耗了大量腦力。只是,我的心卻一點都不累。花了一段時間統籌的項目終於要進行了,見到每個環節順利進行,還認識了一些很好的合作夥伴,心裏面其實又開心又興奮。本來擔心自己撐不下去,卻在每個新的挑戰中,意識到自己的能耐,還有如何創作新的化妝造型。

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澳洲模特兒,每個人的面形、身形和感覺盡不相同,有些拍攝經驗比較豐富,有些會比較含蓄內斂。要拍攝一輯漂亮的照片,每個環節都需要盡量完美地配合。我和攝影師運用直覺和經驗,要把模特兒最漂亮的一面呈現出來。

學習,突破,挑戰。我一直在享受着這個循環。這份工作從來沒有讓我安定下來,反之是不停地努力向前,除了要跟上時代步伐之餘,也要在實力上下功夫。

It’s all about teamwork. 要拍攝一輯漂亮的照片,裏面不存在任何個人主義,團隊精神是絕對需要的,每一個參與其中的工作人員均需要具備專業精神,無論當中有什麼困難也需要盡力克服,還要彼此照顧。剛開始拍攝時大家也需要時間認識大家的工作模式,最開心的是到拍攝中段大家的默契已經建立起來,完成拍攝時大家都有點依依不捨。我始終相信,無論任何國籍,只要你以真心對待別人,大家還是能夠感受得到的。模特兒都表示非常享受拍攝過程,也希望日後能夠有合作的機會。能夠在工作裏面贏得友誼,也真是相當開心的事。

日後的挑戰更多更大,不過我已經整裝待發了。

花作 : 鮮花襟花

 

也許,我們一直在尋覓的,是一份滿足感,成功感。

 

跟鮮花接觸的時候,總是能夠讓我心神稍為安定,學習慢下來,專注,觀察,照顧,整理。

 

這天學做鮮花襟花。老師提我們要注意鮮花的形態,順勢而為。

 

學得越多,只得越多,就更明白每個行業都有其困難。不論是擁有30年經驗的花藝老師,或是澳洲本地花農,我們都聽到整個行業目前遇到的挑戰,還有社會結構、科技發展和潮流等,到底那是機遇還是難題,誰知道?

 

小時候上課萬般不願意,卻還沒有想到現在對學習興致勃勃。

因小失大

曾經有位新娘子在婚禮後跟我聯繫,問我如何在她的婚禮當天,完美地把令她煩惱頂透的黑眼圈和眼袋遮蓋時?用的是什麼產品?怎樣做得到?

我一時語塞。想了很久,到底用了什麼?程序是什麼?

我坦白相告:我用的產品,來來去去都不過那幾款大牌(包括一直伴著我行走江湖的BB corrector和YSL明采筆),但具體的次序和份量真是無法娓娓說出來了,因為每次工作我都得隨機應變和調整用量,得根據客人的需要調整,皆因化妝沒有概定的程序1234567。

她說,你說的遮暇膏我都有用呀,就是遮不住怎麼辦?

同一件產品,你用,我用,就是不同。

技術性的職業,最有價值的,不是產品,是技術。能夠跟天書去做,化妝師何用年年進修?

跟新娘子一席對話,心裡感觸。5年前的我還沒有經驗,那時都只能夠死抱著一份筆記和靠買貴價化妝品和用具充撐經驗不足的場面,好讓自己心安理得一點。但當你走到某個階段了,那些東西都不再是重點。那份筆記的資料已經成為過去,現在我已經能夠分辦得到那些東西對誰好,知道那一款粉底顏色最適合某人,知道如果出現某狀況後能夠怎樣解決。

最近跟另一位準娘子通電,提她怎樣保養,她說:「你說什麼我也信你了,你要我怎樣做照顧皮膚都聽你的,因為你接觸的人那麼多,我信任你的判斷,這是我找你的原因啊!」

聰明的她知道她付的錢不是買化妝品,而是我的經驗。她有過不好的化妝經驗,一直帶著被嚇壞的情緒,提到那次的「作品」更是引不住提高嗓子八度有多。

請記得:你付的錢,不是用來買化妝品的,那是換化妝師的經驗、應變和判斷。

 

行外人永遠不會了解行內人的做法,全世界各行各業通用。只要你工作資歷有10年或以上,你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所以,我常常希望,客人都有機會讀我寫的文章。至少,想讓大家有正確的概念,知道什麼應該問,什麼不需要問,應該關注的重點是什麼。

以前說過,今次再說,很多行家也有說過,我也不厭其煩覺得有必要說。行外人只會比價,是因為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作比較,是因為沒有專業知識可以對口,所以價錢成為惟一、首要的共通語言。無疑,貨比三家是消費者的正常行為,你卻要了解化妝師提供的服務,並不是倒模、不是工廠造出來的產品,你不是從不同百貨公司買同一枝DIOR粉底或Bobbi Brown的唇膏,而是從不同的service provider裡找提供不同風格的東西。

曾被問一些蹄笑皆非的問題(其實很多行家都遇過了):「我要的妝和髮型都是很簡單的,不用複雜的。收費可以便宜一點嗎?」

對化妝師來說,就只有「做與不做」。你只能夠跟我說「要」或「不要」該項服務。化妝是一個整體,沒有可以分割的部份,但,你可以說不需要粉底、不需要畫眼線或不需要遮暇,卻沒有「簡單的眼線」、「複雜的粉底」之分。就像是「一件簡單的婚紗」最後還得是一件婚紗的模樣。

你誤以為的簡單和複雜,都不是真正的簡單和複雜。

 

無用之用的 “How are you ?”

最近,愛上了這一句:”How are you ?”

你,最近好嗎?

最近遇到一些數月/數年未見的老朋友/客人/學生,一見面大家都好開心,一個擁抱,一句真心的 How are you,都讓我覺得彌足珍貴。

我喜歡這一句話,它能夠打破人與人之間的隔膜,更能讓人不自覺地掛上笑容,這是我最喜歡澳洲的地方。在澳洲,這是一句常用的開場白,無論在超市付款,或是朋友見面,這一句是少不了的。當然,同一句話也有真心假意,但笑容還是能夠tell something,遇到一些人帶著燦爛笑容跟我打招呼時,總能讓我感到滿滿的暖意,心情也會隨之變好。

生於香港,對於中西方文化差異的感受特別深。在我成長的背景裡和世界裡,這句話的出現率低得可憐,翻譯成中文後,感覺總是肉麻又不知所以。更有人認為,這是廢話一句,反正根本不會跟一個陌生人分享心情,反正都是亂吹一通,倒不如不說好了。

數年前有個在美國讀書畢業回來的朋友說,在美國習慣了跟不認識的人都可以傾計,回到香港人家以為她是傻的被白眼,感受極差,不理解為何人人都那麼怕開口。聽罷我一知半解,故事記在心上。現在人在澳洲,我終於明白這是因為在外國擁有一股「可以跟陌生人搭訕的氣氛」,這是大家都覺得平常不過的,你慢慢就能夠知道怎樣開始一個對話,而不是死盯著電話。剛到澳洲時我也不習慣,但後來慢慢習慣了,就覺得能夠跟初相識的人傾談,也是樂事一椿。

實用主義,功能主義,害得我們連半點感受/製造浪漫的機會都沒有。

能夠打開僵局的鎖鑰沒有了,能夠製造溝通渠道的機會沒有了。我們不遺餘力的踐踏了任何能夠建立丁點友善氣氛的機會。你以為沒有破壞什麼,與此同時,你也沒有建立什麼。

當對方是一個陌生人的時候,我們採取的態度,往往是防衛多於開放。在澳洲,大家都會尊重人與人之間的空間,給予距離。但我們的文化就是在我想的時候跟你保持距離,而不是無論我想與不想的時候也會尊重你應有距離。

現在,我們何止不會問對方「你好嗎?」,慢慢地連打招呼、說再見都刪掉,慢慢地我不罵你已經算是有禮貌,慢慢地不當你是透明已經皇恩浩蕩。恕我真的無法接愛。無論是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或是一封電郵或電話訊息,這種沒頭沒尾的功能性溝通都讓我吃不消,討厭至極。基本禮貌,基本禮儀,基本的,也都失了守。

這句無用之用的「你好嗎?」,當大家來到澳洲的時候,別忘了加上一個笑容和說I am good,還請感受它的浪漫之效。這一句,真的,是基本。我希望別人尊重我成長之地的文化,我也要學會尊重別人的文化,不要把固有文化無限放大,才是人與人的相處之道。

 

 

小大人

今天一整天都在教班,都是Mel Uni的大學生。

累嗎?不累。

其中一個學生Kitty,3月修畢初階課程,今天約我上中階課程。見面時第一句:「太好了你在澳洲,還擔心你又飛了找不到你啊!」之後她跑去拿出了相薄,興致勃勃的給我看數月前她參加大學活動的照片。那天她請我為她設計了一個「森林黑仙子」造型,化妝和髮型由我一手包辦,原來她十分十分喜歡當天的造型,覺得我讓她見到另一個自己。上課時我們都是不住地笑。今天再見到她,真的開心。


我的存在讓某人的世界起了新的意義。對我來說,這才是工作真正的意義。自我存在感覺良好其實意義不大,但當你所做的事能夠為別人帶來點點亮光和快樂時,除了能夠讓我忘記疲累之餘,還足以令我更有動力做得更好。

另外有一個自去年起開始跟我學化妝的大學生跟我特別熟稔,基本上都當我是姐姐了,我們都無所不談,不時相約食brunch傾計。我很珍惜這份友誼。

我喜歡她們。她們還沒有限制自己嘗試新的事物,很愛笑,很願意信任你,很喜歡跟你在一起,很樂意打開內心世界。年青人就是那麼的單純,還未被世界的紛擾打亂腳步。

成人的世界,存有太多限制,傷過跌過後變得相當保護自己,在複雜的世界裡為了生存自保變得冷漠淡然。對錯並是非重點,我們只是莫明地、有知覺或沒有知覺地為成長付上了難以估計的代價。

曾經,我們都是那麼容易跟別人相處。

曾經,我們的世界也曾讓別人感到溫暖過,快樂過。

曾經,我們都那麼容易滿足,常常帶著單純青澀的笑臉。

曾經,我們還是那麼樂意接受別人的意見和新事物。

曾經,我們都還未會學為了保護自己,犧牲別人達到目的。

 

謝謝你們用單純的笑容點亮了我的心,卻也讓我有點想念我的學生年代了。